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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的月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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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的月亮

那是一个金秋时节,记得村子前面的梯田,沉甸甸的稻谷已经压枝了。心中揣着对外面世界的新奇幻想,还揣着母亲依依的嘱托,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那个小山村。
  我身上背着那床用花布包着破棉絮的被子和一个旧帆布书包,姐姐背箩里背着盆呀碗呀破水壶等日常用具,我们汗流浃背的走在山路上,走过了一山又一山,前面还是山,这弯弯曲曲的小路,从村子前一直延伸,好像就没有尽头。
  走了很远很远,迈着沉重的双腿,我说:“姐,我走不动了,我们休息一下好吗?”
  “弟,路还远呢,天黑前我们要赶到镇上,不然就得睡山里了。”姐边吓我边哄我说,“这山里可有豺狗呢,快点走,到了镇上,姐给你买冰棍吃。”
  听说过有冰棍,就没有见过。
  一路走走停停,傍晚时分,我们到达了那个山坳之中那个古老的小镇,还没有走出过小山村的我,看到了镇上陈旧的房子,众多的商铺,虽已近傍晚,但卖吃的,穿的,玩的,大人小孩,人们来来往往。
  走到了一家冷饮店门口,姐说:“小弟,你坐在这里等我,姐去排队买冰棍。这镇上不同我们村子里,乖乖听话哦,不准乱跑!”
  “嗯——”我频频点头。
  那时候,山里人没见过染了色的花花绿绿的冰棍,很好奇,十里八乡的人们,来镇上“赶街”,卖了山茅野菜,首先想到的是买根冰棍吃。
  关于冰棍,有一个真实而心酸的故事。
  在离镇子很远的山里,有一个小村子,叫石崖脚,村子就在陡峭的大石崖前面的一块空地上,10多户人家,世世代代生存在那不通公路的蛮荒之地。
  直到有一天,马帮经过村子前面的驿道,这村子才伴着马帮的踢踏声,慢慢知道了山外的世界。
  多少年后的一天,彝家的一位大嫂,采了野菜,很辛苦的背到镇上卖了,手里拿着几毛钱,想买点东西回家给孩子,在街上转了一圈,看到一个商铺前,人群拥挤。
  “这里是卖什么好吃的东西呀?”她问身边的人。
  那人告诉她说,这是卖冰棍,在炎热的天气里,能够吃上一支,快乐似神仙。
  南方,特别是山里,终年不会下雪,最多在寒冷的冬季,村子前面的稻田里,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棱,就没有见过人会吃的冰。
  读小学的时候,冬天里,我们图好玩,头天晚上睡前,用破洋碗装一碗水,放到房顶上,第二天一早,就成了一碗晶莹剔透的冰。
  大嫂排队,用卖野菜的钱,狠狠心,一口气买了10支,刚好用去了卖野菜买了一包食盐后剩下的三毛钱(那时,才3分钱一支)。她很高兴的自己先吃了一支,果然是沁凉入心,感觉回味无穷。
  “剩下的就带回去给孩子们,还有村子里的几个老人,让他们也开口眼界。”大嫂心里美滋滋的想着,走在回家的路上,背上的背篓里,除了那包食盐,就背着那些冰棍。
  “阿妈回来了呀!”她的几个孩子欢天喜地的迎来,才一天的功夫,孩子们对娘的依恋,好像过了几个月。天麻麻黑的时候,她总算走到村子前。
  “来呀,孩子们,阿妈买好吃的东西来给你们了。”大嫂边说边歇下背篓,“可别忘了带给大榕树下乘凉的几个爷爷奶奶们哦。”
  “真是奇怪了那,我的冰棍呢?”她把背箩底都倒过来了,“明明记得我买好了放进去的,怎么就只有几个木棍棍了呀。”
  大嫂抹去额头的汗水,看着空空如也的背篓,一屁股坐在地上,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,“是那个该死的呀,是乘我上坡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了我的冰棍,吃就吃了,还这样欺负人,把木棍丢在我背箩里……”
  “弟,快吃吧,姐买来了。”姐把一支红颜色的冰棍递到我手里,打断了我的沉思。
  唉——,我知道,那是一个真实的故事,饱含了山里人的封闭落后和无知的辛酸。
  当晚,我们在小镇上的一家娘娘(我父亲的堂妹)家歇宿。
  那个娘娘是个好心人,记得我家在秋收前,粮食不够吃,母亲和大姐还走老远,到她家借粮,每年过年,她都要带点腊肉来给我家。这此,她知道我要去读书了,给了我5块钱和2斤粮票,叮嘱我好好读书,那时候可是个不少的数目,我感激涕零。
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,我和姐一人吃了一个黑呼呼的馒头,就坐上了那张拉玉米有挂斗叫“魁四轮”的大拖拉机,到县城去。感觉昏呼呼的,车在山路上绕来绕去,我们姐弟躺在货斗里的玉米上,睡醒一觉后,看到了天上的星星出来了,那轮像母亲做的大月饼一样的月亮也出来了。
  “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,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……”姐轻声哼着那首好听的歌,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学来的。听着这动人的歌声,我才感觉,应该是中秋节要到了。
  月亮旁边,有很多的星星,调皮的眨巴着眼睛,车在山路上绕来绕去,我们跟着绕,就星星们一动不动,估计它们是没有感情不回走路的。
  星星较多,更亮一些的银河边上,有一组排成人字型的星星,4颗在一排,3颗横排着,姐说,不要用手指她们,那是七仙女在说悄悄话呢。
  公路两边的树影,幽暗婆娑,依稀从身边匆匆而过,像是要忙去做什么事情,或者,是天黑下来了,它们害怕,忙回家去吧?偶尔,对面像电影《奇袭》里一样,射来两盏探照灯,那是对面大车的眼睛。
  秋虫们大概是白天睡觉,晚上劳动吧,沿途,一阵叽叽咕咕的叫声,它们的工作,也是就是在秋天的夜晚,竭斯底里的瞎叫瞎唱,伴着“魁四轮”蓬蓬作响的声音,不知道成了什么音乐。
  配上姐姐唱的歌,还真合拍。
  “下车了!”一声恶狠狠的叫声,从下面传来,打断了姐的歌声和我的幻想。原来是那个穿背带式的“工人”衣裤,头带鸭舌帽,一路上嘴里抽着廉价的纸烟,恼嘟嘟的好像谁差他几万块钱不还一样开拖拉机的麻子师傅。
  “才不过开张烂拖拉机,有什么稀奇的。”我心里想,“等以后读书工作了我买汽车,拽给你看。”
  不知不觉间,是到县城了呢。传说中的县城,看不到繁华的景象,姐姐带着我,给了麻子师傅2块钱,找到那间60年代就建盖的土墙瓦顶的国营旅社。夜晚,一盏昏暗的白炽灯下,那张摇摇晃晃的床,温暖着我的心。
  我心情还是特别激动。是呀,除了家乡那四面环绕的大山,我就不知道山外的世界,更不知道县城。上世纪80年代的山区小县,改革开放的春风,依旧离它那么遥远,古老的街道,还回响着当年马帮踏过的马蹄声,古老的人们,穿着的还是那清一色的土布衣服,脸上的苍黄写满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无奈。
  山沟里飞出金凤凰,我不是凤凰,只是一只四处觅食的燕雀,但我飞出来了,带着父母的嘱托,带着家乡亲人的厚望,带着自己梦幻的理想,终于来到县里读书了。
  我是我们村子第一个出来读书的人,每念及此,心中就充满了自豪,想念父母,想念中秋瓜果和月饼的心,早已忘得一干二净。
  第二天,姐带着我,找到了县上的最高学府——第一中学,我坐在校园里那棵榕树下,看来来往往,穿着打扮形形色色的学生和大呼小叫忙碌报名注册缴费的家长,看到他们,我突然想起了家门口那窝永不休息,来来去去劳动奔忙的小蚂蚁们。
  人呀,其实和蚂蚁一样,为了生活,四处奔波。
  姐帮我安置好,反反复复的交待了很多,什么自己洗衣服呀,肚子饿了就去打饭吃呀之类的废话,就自己找车回去了。
  第一次离开自己的亲人,姐走后的那天,我心里空落落的,就不知道该做什么,像一个木偶一样,随其他同学,人家做什么,自己做什么。
  开学后,手里领到了散发着油墨香的新书,那时候,还没有“全日制十年制”的课本,是省编教材。看到书,我心里就很踏实,感觉有了依靠。
  不几天,真就到中秋节了。
  看到傍晚的月亮渐渐升起,我想起了父母姐姐,想起了每年中秋家里母亲煮的花生、板栗、芋头,当然,还有母亲蒸出来像筛子一样大的糕粑粑。
  最记得的,是母亲把所有的东西做好后,把简易的木桌子搬到院子里,月亮照得到的地方,然后在整块从甑子里脱出来的糕粑粑上插上采来的野花,点燃三炷香,口中念念有词,很虔诚的参拜月亮。之后才用一根红线,把粑粑勒成小块,给我们吃。
  而今,却吃不到了。我看到,很多小女生,悄悄的哭了。
  学校每人发给我们一个小碗大的月饼。我和几个同学,在月光下,走到学校后面刚收割了稻谷的田里,躺在散发着阵阵稻香的草垛上,几人说着各自的家乡,说着自己的父母亲人和伙伴,看着天空中那轮孤寂的月亮,很小心的用手一点点吃那个小月饼。
  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,特别是第一次离家的孩子,那份心情,感觉用语言无法表达出来,只有心底涌上的酸楚,和着月饼的甜蜜和泪水的苦涩,悄悄吃到肚子里。
  时光荏苒,而今,多少年过去了,母亲早已远行,她蒸的粑粑也已成为回忆。
  月亮还是那年的月亮。 共 3355 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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