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坡琐忆(散文)
摘要:有情感记忆的事物或许是散文一大主题,支离破碎的片段里,有乡情,亲情;有鲜活的,也有惊恐的,用酸甜苦辣形容再恰当不过。 山川若茫茫云海里一艘破船,没有任何生命迹象,怪石嶙峋,树木也不堪俊秀,只长蒿子和茅草。从船底仰往船舷,那是一个抽象派画家,心情郁闷是草草涂抹的几笔,像一辆弃于荒野的锈迹斑斑的老爷车;其实那个座山石后有一户人家。姓氏外人一直不大称呼,仅称作“阳坡人家”或简称“阳坡”。
阳坡人家,我童眼看世界起就有记忆。奶奶你个破坛子后面有人吗?奶奶笑嘬了嘴巴,说:那后面是有人家的,“阳坡佬”。哦,阳坡佬人长什么样子?和墙壁上捧仙桃的“寿仙佬”一样吗?奶奶说:你真会瞎想。改日和妈妈一起上山割草,自己去看吧。
一条荒草凄凄的小路,长虫一样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。柞木林子一畦一畦的密实排列,鸟雀在枝桠上跳越,静的出奇。一阵风袭来,整片林子都像中了风寒的病人,打着“摆子”。树林的半山腰有一条相对宽阔盘山公路。山里孩子看车的机会少,看见山林里跑汽车更少。车是老解放汽车,呜呜介响的汽鸣,走到跟前的确是个庞然大物。阳坡佬的孩子六岁了,从没有看见汽车。手里时常要么拿捏的是一个细竹棍子弯成“弓箭”,在柞木林里射鸟。睁只眼闭只眼,直直射去,鸟机灵的很,无影无踪消失了。汽车恰好从山林里路过,他扬起弓箭射汽车,咣当一声脆响。司机是个矮个子,黑脸皮,匆忙从司机台走下来,一声锐叫,孩子怕极了,钻进柞木林子消失了。
山路的尽头有一个成了神的大柿树,黝黑,皴糙的树皮上有许多树眼。妈妈催着我走快些,不然太阳出来晒得很。我却钉住一般,看树眼。妈妈,那树眼长得跟牛沟子似的。妈妈走了老远,压根没听见我的问话。我一路小跑过去,那是一堆乱石岗,参差错落,大的有牛那么大,一间房子那么大;其中有两个长得有些像石碾盘,那就是车轮子。散落的无数碎石头,有一条主线将它们聚集,组合成一个鼓肚子圆,远看就像破坛子。
乱石岗后面的确有户人家,石板房子,灰黑色的墙皮。木头石块垒砌的牛圈,三头耕牛在圈里卧着,啃噬茅草。一个老者,手指干枯,皴糙。黝黑的肤色,牙齿倒是奇白。父亲给我讲过这老爷爷的笑话:说他常年四季不洗手脸,却不从生个疾病。一次家里请有帮工干活,老人手脸不洗就揣面蒸馒头,没有几个能吃下去。
妈妈在老者后坡上割草,从坡头朝下望去看到我家房子,小得成了鸡棚。放眼望去,那连绵起伏的群山,像散落一地的麦捆子。妈妈这户人家在哪里吃水呢?妈妈用手指指了指,说那里有泉水。泉水很冰凉,要不老者的牙那么白?
十年过去了,二十年过去了,那棵柿子死掉了,泉水井被泥石流活埋了。
这个阳坡的地方确实存在,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人烟了,柞木林子一步步吞噬了那辆老爷车。老者死去了,那双老鹰爪子手,我一直记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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